皇後換了一件朝服，紅色金線繡五鳳朝陽大袖衣，領子和袖口全是金線繡的花紋，外面一件紅褙子，領上的霞帔棕紅色的，也是金線繡著鳳頭，下垂綴上了一顆金玉墜子。頭上戴著龍鳳珠翠冠，端坐在上面，兩邊坐了幾位剛剛被叫來的臣女，其中就有藍芷莘。

兩人上前去磕頭口稱參見皇後，皇後笑著擡手：“免禮平身，賜座。”

旁邊的太監端來了兩個金漆圓凳，上面蓋著金色織錦緞的凳子墊，周圍綴著流蘇穗子。

兩人坐下，皇後就對著楚雲婷直接笑著問道：“你就是楚少師的二孫女？今年多大了？”說著上下的打量她。

楚雲婷恭恭敬敬的回答：“臣女今年十五歲。”

“聽說你畫畫很出色？平常喜歡畫什麽？”皇後笑著問。

“臣女畫畫都是隨性，不敢稱出色……”楚雲婷手心都冒汗了，小心的回答。

“擅於畫什麽？前些日子他們拿進來你畫的一副園子圖，說是你十二歲畫的，我瞧著真的很喜歡。”

“臣女並不擅長什麽，只是胡亂塗鴉而已，能讓皇後看入眼，臣女實在是慚愧的很。”楚雲婷道。

她有點謙虛的過頭了，皇後略微有些不高興起來，靜默了一會兒，便不再說畫畫的事，而是淡聲詢問了一些其他的。

楚恪綺坐在一旁低著頭，看皇後一上來就直奔楚雲婷問話，顯然皇後要召見的是楚雲婷，但是她不知道說了什麽，把自己也扯來了。糟糕的是，還有個藍芷莘坐在這裏，剛剛自己還把藍芷莘罵了一頓，就怕藍芷莘要報仇，選在這個時候。

果然，楚雲婷回答皇後的問話。說著說著。就把話題往她身上扯：“臣女的三妹妹楚恪綺寫得一手好字！比臣女的畫強了很多。”

“哦，是嗎？”皇後是老於宮中內鬥的人，聽了楚雲婷剛剛說的幾句話，就已經知道她的心思了。這一句疑問透著不滿，引得站在皇後身邊的一個老太監狠狠的盯了楚雲婷一眼。

楚恪綺始終低垂著頭，皇後只要不問到自己頭上。她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剛剛她的擔心成了真的，藍芷莘現在說話了：“啟稟皇後娘娘，臣女倒是能為楚二小姐做個證。楚三小姐的一筆小篆，寫的確實出色！”

皇後娘娘是什麽人哪？能讓你們倆牽著鼻子走？

上面的皇後聲音淡淡的道：“楚雲婷，本宮看過你的畫，還算不錯，一會兒晚宴之後，去東暖閣畫一幅美人圖，就畫藍芷莘吧。”

周圍靜默了一會兒。楚雲婷和藍芷莘急忙的起身領命：“是，臣女遵命。”

皇後這才看向楚恪綺：“楚恪綺。你今年多大？”

“回稟皇後娘娘，臣女今年十四歲。”楚恪綺急忙答道。

皇後點點頭，又問了她幾個問題，楚恪綺都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也不多說什麽自作聰明；也不故意暴露自己的短處，讓皇後娘娘反而更盯上，這樣小心翼翼的，幾個問題下來，她就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遠處臺子下面站著的一個太監，皇後問楚恪綺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不動聲色的在皇後臉上掃來掃去，觀察著皇後的神情。

好在皇後只是簡單的問了幾句，也不問她了，轉而去問別的小姐，楚恪綺暗暗的呼出一口氣。她不知道，那個太監仔細的看了皇後的臉色之後，也暗暗的松了口氣，繼續冷淡的看著地下。

趁著這會兒皇後問別人話，楚恪綺偷偷的看了看皇後身邊站著的那個老太監，就是剛剛瞪楚雲婷的，這個應該就是老太太買通的那個，不然聽了楚雲婷不著邊際的回話，不會那麽生氣。

她暗暗的將太監的長相記清楚，這才低下頭，不管用得著用不著，記住長相總沒錯。

皇後還在問別人，基本上都是問問擅長什麽，也對各人的情況有些了解，看來皇後是專門了解過這些叫進來的人。

聽了一會兒，楚恪綺發覺皇後娘娘將幾個小姐分別以不同的名義全都留到了晚宴之後。

她估計了一下，此時已經酉時過了，照著宮裏的禮儀，要是吃一頓宴席，怎麽也得一個時辰，就算是酉時末開始，吃完了也到了戌時了，戌時正，是關宮門的時辰，那這幾個被留下的小姐，怎麽也趕不及出宮了。

楚恪綺又將皇後剛剛說過的話想了一遍，心就‘突突突’的急跳了起來！

除了楚雲婷和藍芷莘在東暖閣之外，其他的幾位小姐全都被單獨的安排，或西暖閣，或抱夏中，或碧紗閣……

楚恪綺心砰砰直跳，感覺自己猜的應該沒錯，晚上，皇上可能會進宮！這幾個小姐，也許明天，就變成皇上後|宮的嬪妃了……

（正德皇帝朱厚照，是明朝有名的紈絝皇帝，霜降的家有財妻裏面曾經寫過一些，他並不住在宮中，而是住在皇城外的豹房。）

宴席在酉時末開始了，楚恪綺和楚雲婷坐在側殿，因為每人面前要擺個長幾，而且互相要離開一定的距離，這樣擺下來，正殿就擺不下了，只能延伸到側殿，層層幔簾和一根根的殿柱遮擋住了正殿的門，她們和上首坐的皇後隔了有幾間房子遠了。和周圍的小姐也有一定的距離，對面的能看到，但是說話估計都聽不到。

幾十個太監宮女輪流的端上來飯菜，銀碗銀盤，蓋著大大的銀蓋子，流水一般的經過眾人的案幾前面。

她們倆的案幾並排，楚恪綺聽見楚雲婷問上酒的宮女：“都有何酒？”

“有汾酒和杜康。”宮女輕聲的回答著。

“我奉了皇後娘娘的懿旨，一會兒要在東暖閣畫美人圖，恐飲了酒失了水準，能不能不喝？”楚雲婷指了一下楚恪綺：“叫我三妹代喝如何？”

楚恪綺沒等宮女說話，已經搶著道：“皇後娘娘賜宴，姐姐不喝酒，難道一會兒敬酒的時候用茶麽？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

楚雲婷就猛地轉過來看著她：“你明知道我喝了酒就不能畫畫。”

“姐姐說話小心，我可不知道。”楚恪綺淡聲道，心裏氣的要死。

楚雲婷又轉過去問那個為難的宮女：“請問，別的酒有嗎？”

那個宮女小心的問道：“姑娘要什麽酒？”

“我曾喝過一種邊民釀的酒，叫馬奶子酒，倒是好喝，喝多少也不醉。”楚雲婷邊想邊道。

那個宮女想了想道：“好像是有，奴婢去給姑娘問問。”

楚雲婷笑著點頭，那邊楚恪綺也差點要笑出來了，馬奶子酒，這是自己最愛喝的酒啊！不管楚雲婷想幹什麽，總之又會落空。因此見那個宮女轉身去了，連自己這邊的酒盅也沒有倒上，也沒說什麽。

那個宮女一會兒拿著一只白瓷瓶過來了，笑著輕聲道：“正好有這種酒，給兩位姑娘倒上？”

楚雲婷點頭：“倒上吧。”

宮女給她們倆都倒上了，楚恪綺看了一眼，倒有點饞了，不過她還沒忘了，楚雲婷找了半天茬，肯定是沒安好心。

前面樂聲響起，開宴了。眾人齊齊站起來給皇後娘娘敬酒，不管看得見看不見，總之態度恭敬就行。

喝了這一杯，大家坐下，楚恪綺盯著楚雲婷先喝了，她才放心喝了的。

正殿不知道說了什麽笑話，笑聲傳來，這邊反正也看不見，有人已經開始吃起來。

眾人身後都有伺候的宮女，過來給眾人把杯子填滿，熟悉的味道叫楚恪綺忍不住又喝了一杯，感覺到旁邊楚雲婷看過來，這才心裏想，忍住，一定要忍住，別喝多了！

“三妹喜歡喝這個酒？”

楚恪綺看過去，笑著點點頭：“是啊，挺喜歡的……二姐你喝了沒？”

楚雲婷故作沈思的看著她：“三妹想不起來了？哦……那時候小，應該不記得了。”

楚恪綺看她篤定的樣子，不由的心有些沈，抿住嘴看著她不肯再問了。

楚雲婷臉上終於慢慢的露出了笑容：“三妹，你小的時候，有人送了這種酒給祖父，你偷喝了一口，就醉了……醉了很久都不醒，後來還是看了大夫吃了藥才醒的，說你身子骨受不了這種酒，一喝就醉的。”

楚恪綺面色不變，甚至還曬然的笑了一下，轉回去了，沒說話-----因為心中很驚駭！她忘了自己現在的身子她不了解，楚雲婷說的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嚇她，但是她不知道！

楚雲婷笑著道：“不過不知道長大了會不會好一點了？”

只過了一會兒，楚恪綺就相信了，楚雲婷說的應該是真的，不然她剛剛為什麽那麽費盡心機要這種酒！再說，嚇她有什麽用？

她有點心慌，越發感覺身子不適起來，心裏突突的跳的似往上撞一般，飛快的想著怎麽辦，腦中卻總想著一句話，這麽小心，卻還是上了她的當！接著就頭暈起來，就好像是真的喝醉了酒，她咬住了下唇，拼命的抑制著那股眩暈，還想著，想辦法，一定要想辦法……

她身子慢慢的軟了下去，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問：“姑娘喝醉了……”

“是啊，你把她送到東暖閣去，一會兒我要在那裏作畫，正好照顧……”

聲音越來越遠，終於什麽都聽不到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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